大中午tou,日tou毒得很。
陈大驴光着膀子蹲在自家院门口,就着那点荫凉,正吭哧吭哧磨一把柴刀。他块tou大,蹲那儿跟半堵墙似的。肩膀宽得吓人,两块肩胛骨像小山包,随着磨刀的动作一耸一耸的。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脊背沟往下淌,把那条松垮的cu布ku子腰tou浸shi了一大片。
他手指toucu得像小胡萝卜,nie着刀背,在那青石磨刀石上一推一拉,发出“噌——噌——”的闷响,听着就扎实。磨几下,他撩起搭在肩上的汗巾,胡luan抹一把脸和脖子,那汗巾早被汗浸得能拧出水,颜色都shen了。
“老陈,吃饭没?”
隔bi王婶挎着篮子路过,瞅了他一眼,眼神在他那shen鼓鼓nangnang的腱子rou上停了停,又飞快挪开。
“没呢,早上吃得晚。”陈大驴tou也没抬,声音闷闷的。
“听说了没?”王婶凑近两步,压低了点声音,“前村老赵家那二小子,前几月不是去南边贩货吗?昨晚连夜跑回来了,说是半dao上遇见劫dao的了,货丢了一半,吓得不轻。”
陈大驴磨刀的手顿了一下,刀刃在石tou上ca出短促的“刺啦”一声。他抬起眼pi,那双眼窝有点shen,看人的时候没啥情绪:“人没事吧?”
“人倒是囫囵个回来了,就是吓得够呛。”王婶摇摇tou,“这外tou路上,是真不太平。还是咱们这小镇子安稳……欸,你磨刀zuo啥?要上山?”
“嗯,过两天去后山转转,砍点ying柴。”陈大驴说着,又低下tou去磨他的刀,动作更沉了。
王婶看他那不爱搭理人的样儿,撇撇嘴,走了。走出几步还回tou瞟了一眼,心里嘀咕:这陈大驴,人高ma大一shen力气,听说年轻时候也跑过外tou,不知怎么就窝在这小镇几十年。一个人带大儿子,又当爹又当妈,也没见他再娶。脾气怪是怪了点,话少得跟石tou似的,可那shen板……啧,是真结实,看着就让人安心。可惜了,金梁那孩子像他娘多些,秀气,没继承上这shen板。
陈大驴哪知dao王婶心里绕的弯弯。他心思全在手里的刀上,更在怀里贴shen揣着的那封被汗浸得有些发ruan的信上。
信是儿子陈金梁托人快ma加鞭送回来的,字迹有点潦草,像是匆匆写就:
“爹,儿子不日归家。此番携友归来,实为儿在外所娶之妻。然他shen负江湖恩怨,归家途中已有追兵踪迹。为保全家宅平安,万望爹对外只称是普通同行伙伴,切莫xielou其真实shen份与关系。儿不孝,让爹忧心了。”
所娶之妻。
追兵踪迹。
陈大驴磨刀的手背,青jin像蚯蚓一样猛地绷了起来,手指nie得刀背咯咯轻响。
金梁是他亲儿子,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。孩子娘去得早,是他一手把屎把niao拉扯大。金梁打小shen子骨没他壮实,脑子却活泛,心思也野,总嫌小镇憋闷,前几年非要出去闯dang,说要zuo行商,见世面。陈大驴拦不住,也晓得chu3鹰总要飞,只能由他去。
可这不声不响的,媳妇都娶了!娶的还是个带着“追兵”、沾着“江湖恩怨”的女人!
这混账小子,简直是把个点了捻子的炮仗往家里领!陈大驴只觉得一gu燥火混着铁锈似的腥气,从心口直冲天灵盖。他眼前仿佛已经看见了血光,闻到了血腥味,听见了夜里房ding上瓦片被踩动的细响。这十几年平平静静、连只野猫都不敢luan窜的小院,怕是要被这“儿媳”带来的祸水,给彻底淹了!
他停下磨刀的动作,就着毒日tou,眯起眼看了看刀锋。柴刀cu糙的刃口被他磨得泛起一层冷冷的、瘆人的白光。他起shen,那shen量一站直,像座铁塔陡然立起,把门口那点荫凉都遮得严严实实。汗水顺着他块垒分明的腹肌往下hua,hua过人鱼线,没入被汗水浸得shen色的ku腰。他掂了掂手里的柴刀,重量沉手,那gu沉甸甸的踏实感,稍微压下了点心tou的邪火。
转shen回院,反手就闩上了那扇厚重的木门,门栓落下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闷响。
院子里静得只剩下知了撕心裂肺的嚎叫。他走到院角那口大水缸边,舀起满满一瓢凉水,从touding“哗啦”一声浇下去。冷水激在guntangjin绷的pi肤上,激起一片jipi疙瘩。
得准备准备。
儿子要回来了。
带着他那藏着掖着、见不得光的媳妇,还有pigu后面可能甩不掉的“追兵”。
他赤着脚走回堂屋,shi漉漉的脚印留在干燥的泥地上,很快又被蒸发掉。目光沉沉地扫过墙上挂着的几件蒙尘的旧物,扫过墙角立着的、用cu布裹着的几genchang条家伙,最后落在自己那双布满厚茧、指节cu大、曾经nie碎过敌人hou骨的大手上。
儿媳……
他咀嚼着这两个字,心里没有一点即将添丁进口的喜悦,只有沉甸甸的戒备和一gu说不清dao不明的烦躁。
甭guan来的是天仙还是罗刹,带的是福星还是灾星。
这是他老陈家的地界,
谁想在这儿翻浪,得先问问他陈大驴,答不答应。